你有聽聞或到訪過香港紅十字會甘迺迪中心這個地方嗎?

這是一所肢體傷殘的特殊學校,位於港島西薄扶林的大口環道。甘迺迪中心建於1967年,主要為六至二十歲身體弱能兒童提供全面的學校、復康及宿舍服務。這所學校屹立達四十多個年頭,起初由「美國世界復康基金」捐出建築費及基本設備。其間,幾經修葺。直到2006年,學校獲「教統局學校改善工程計劃」撥款擴建全所校舍至今。

甘迺迪中心,人人稱它做「甘記」,以桃紅色的磚牆為主建築群,配合白色的頂部,設計上或多或少富有紅十字會的感覺。「甘記」樓高兩層,分為小學部、中學部和宿舍部,當中具備肢體傷殘患者的設施,例如斜路、升降機等。或許在一般人的角度來看,它的確沒有甚麼特別,大概只是一間平平無奇的特殊學校。不過,對於我和我們──一群曾經滄海的「甘迺迪人」,它卻別具意義。因為有它,我們懂得活出自己,我們懂得擁抱生命。

坦白說,我在甘迺迪中心只生活過短短兩年,而我更是少數從主流教育插班入讀的「甘迺迪人」。我必須重申,在這之前我是從來沒有接受過特殊教育的,就連參觀或探訪也不曾試過,所以,起初我對「甘記」是抗拒且恐懼,性格既消極又反叛。我相信,你一定會好奇地追問筆者,今天判若兩人的原因?而我會肯定的答你是「經歷」﹗


那年是2001年,當年我剛十七,中文老師曾經形容我是一名憤怒青年,因為當時我只會抱住自己的背包,擺出一幅生人勿近的姿態。大概因為受到一些不平凡「經歷」的洗禮,我開始放下在主流教育的影子,並用心投入特殊教育的世界……由第一天的開學禮,超過二十部烈火戰車(電動輪椅)出現在我的眼前,給我嚇倒了;直到我慢慢結識一班與我同病相連的「車手」,打不死的我們,從集結到「鬥車」,從陌路變知己;最後,我們各奔前程,依依不捨地告別屬於我們的賽車場。那些年的始到終,快樂的回憶,都源自我們的老地方──甘迺迪中心。

說實話,在這所特殊學校裡,的確有很多心繫教育的教職員,有些甚至工作了三十多年,為的就是要讓殘障兒童好好地成長。比如說,老師們會千方百計,並不持勞苦的帶著我們外出或參觀,好讓我們擴闊視野,增廣見聞。單憑這一點,已經說明軟硬件的配套對學生的發展尤其重要。容許我再詳細地舉些例子,軟件方面,對於一班肢體傷殘的學生來說,做治療乃是他們每天的「例行公事」,當中包括物理治療、職業治療、言語治療等……還記得,有一次,我忍不住一個患有先天性肌肉病(Congenital Myopathy)的學弟做「拉筋」時痛不欲生的樣子,於是破口大罵其負責的治療師,後來我知道錯了,因為道理是「一日不治療,一直地萎縮」;至於硬件方面,在宿舍生活期間,我也曾經以大哥哥身份和一些患有腦麻痺症(Cerebral Palsy)的小學生溫習功課,那時我有很深刻體會,原因是他們大部份有言語障礙,而唯一令他們跟別人溝通的工具就只有其手中的「認字板」,可是,那可惡的「認字板」於設計時寫下給用者的又有限,往往只有基本「我想吃飯」、「我想上洗手間」、「我想拿書本」等,不到二十個功能……幸而,隨著科技的發展,現在「認字板」的功能已經由無限的App取代。聽下去,你是否也認同軟硬件的配套於特殊學習需要上起了很大作用?

無可否認,有不少教育工作者都會問:「時至今天,既然有了融合教育,特殊教育還有必要嗎?」我必須跟你說明,在甘迺迪中心裡,百分之四十的學生是輪椅使用者,而百分之二十使用電動車,還有百分之十的學生屬於嚴重肢體傷殘,比如有部份肌肉營養不良症(Muscular Dystrophy)或脊髓神經細胞萎縮症(Spinal Muscular Atrophy)的學生,他們只剩下指頭的活動能力,需要二十四小時全天候依靠呼吸機來維持生命。那麼,試問他們怎樣走在主流教育呢?唯有「甘記」,成為他們上大學的希望。當有了高的學養,殘障在社會上再不是石頭,而是給石頭打磨的工具。

自從走過特殊教育的道路,我才找到生命的意義……對於我們,死亡很快,死神很近。十年來,我已經送別過好幾位同窗好友,人生最難過的事莫過於此。當我每一次帶著黑色領呔與勇士們說再見,我都勉勵自己,不要讓眼淚白流,即使死神老是向我們招手,我們仍要好好的奮鬥下去,我們仍要把那份熱血承傳下去,因為:「活著,就是最好的恩賜。」

要不是那些年,要不是甘迺迪中心,我們就不能這樣燃亮生命!

對吧?


後記

有人說:「打死不離親兄弟」,十年間,筆者痛失照片中的三位好戰友,雖然筆中有淚,卻更明白……活著的人需要很大勇氣去生存,的確我們一開始就輸給命運,卻從沒有想過敗了鬥志,因為,因為我們是愛打拼的「甘迺迪人」。